同人二次创作《银英》、《铁达尼亚》。帝国双璧,A公爵,502 ,微量军迷。
曾用id:子规maya

[旧文重发/罗米] A Postcard to Henry Purcell

因为《你好忧伤》和《向日葵》都要回炉重修,所以先发这篇。当然从顺序上讲这篇也理应在前。

探索罗帅叛变时大米内心世界的一篇,以及对原作的缺漏补遗。我记得当时是因为艾芳夫人那句“如果罗严塔尔提督成为你的敌人,那我也能无条件地恨他”特别让我不舒服,所以才写的。当然从米粉的角度我希望艾芳夫人是个就算不聪明也温柔善良的高尚女性,所以往合理化的方向尽力补足了。

阅读提示:

1、原作背景,拾遗补漏。刀子预警!

位置:回天篇第六章:叛逆是英雄的特权

2、虽然文中没有明说,但是在承认米达麦亚夫人前提下,双璧关系成立。

3、文中的细节,后接《你好忧伤》、《After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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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ostcard to Henry Purcell

 

“米达麦亚。”

听到自己的姓氏被呼唤,他向前跨出一步。金碧辉煌的水晶灯,和着苛烈的冰蓝色目光,一齐朝他苍白的脸射来。

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情况,军靴落在金线绣着有翼狮子图腾的红绒毯上,太过柔软抽去了全身的力量。

假如可以在这一瞬昏死过去,假如心脏就此停止跳动……我情愿被关进带锁的铁箱子,沉入海底。

他想到。

但是该来的还得来。

……

“……是当代的名将,帝国可以战胜他的人,一个是朕,一个是你。”

“所以朕留下你的理由,你明白吗?”

“朕明白这对于你来说非常残酷,因为你和他是十年以上的密友,所以仅限于这一次,朕给你拒绝命令的权利……”

没有回音。美貌的皇帝叹了口气,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公认忠诚耿直的部下,心思是如此难猜。

果然在残忍的现实面前,无论多么明快的人都无法掩藏灵魂深处最阴暗忧伤的一面啊……

皇帝低下头,注意到了蜂蜜色的额发下涔涔的汗水,灰色的眼睛失去了内容,变得如艺术品石膏雕像一般空洞。

然而没有颤抖,依旧身板挺直。

皇帝决定给部下足够的时间。就在这里,他愿意想多久自己就等多久。他不想同时失去人称“双璧”的两位元帅。

“……陛下!”

坚固的壁垒从内部崩溃,那人双膝跪了下来,所有的掂量揣度踌躇动摇都化作悲烈的洪流冲决而出:

“臣愿意交出过去所有的武勋,请求陛下回心转意……”

皇帝端正的坐姿震动了一下。

“即使有毁谤之嫌,臣也要指控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及内务次长朗古两人”

“臣谨请求陛下,撤换臣指之二人的现职……以进一步表示和解之意…………”

“如果陛下能与臣如此约束,臣下将不惜以臣下的性命作为交换,说服……”

“……使之跪在陛下御前。”

莱因哈特美好的眉毛越皱越紧。那陈词中,有种放肆至极的频率振动着他的耳膜,近似自我毁弃般不计后果的乱流,使他产生了极其不快的上下错位感。虽然娇小的元帅谦恭地跪在御座前,他却觉得他的身躯如巨兽般无限高大,居高临下压迫着自己,要挟着自己。

年轻皇帝的思维中有一种特质,那是天才早熟的人物埋藏在意识深处、被下意识摒弃了的儿童的纯粹。正是这种以“帝王尊严”之名粉饰的孩子气的嫉妒要强,使他心中的怒火一股脑儿冲着这番辩护而去。

原来如此,米达麦亚。你可以毕生坚守对我的忠贞,但你却愿意为他去死。

——那么,我就让你的忠贞之念和你的殉死之念,去自相残杀好了。

“你说你三十五岁不到就要过着退役生活吗?真是难以想象,我军最高的勇将,竟然学那个杨威利的人生观……”

——你的肉体将活着,活得比谁都健康,我珍贵的至高勇将。

“你要朕不去讨伐背叛朕的臣下,却求他回来……”

——我将牺牲对你的个人情感的占有,但你同样也得不到对友情的俯仰无愧。

“这个帝国的主君到底是谁?是朕,还是罗严塔尔?”

皇帝端丽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看见,一向光明正大的部下已被这番指责彻底击溃。

 

去吧,朕的至宝。去讨伐他。

这是一个赌。如果你就此一去不归,如果你有胆量和他比翼双飞。到那时,朕就拿出真功夫,和你们痛痛快快较量一场。

天要亡我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必不会亡在两个属将手里。

 

沉默之乐奏了十几个小节,涨满两人的耳膜。

“……臣谨遵陛下圣旨。”

 

 

初冬的黄昏,阳光延续着午后的和煦,将菲薄的一层红色,洒在垂挂着干净飘香的米色手制窗帘的窗台上。这栋风格看上去与周围平民住宅并无不同的二层小楼,一如往常地萦绕着静谧温馨的气氛。炊烟升起后不久,暖橙色的灯光从一个个房间两起来了,但是在天空彻底变成乌蓝色之前,一个系着粉红色围裙、身姿轻盈如燕子的女子,进出数回,收走了外面窗台上摆放的各色鲜花,也许是放到温湿度精心设计过的暖房里去了罢。

晚饭时间过了之后,很奇异地下了一场雨。并不是很激烈的、那种冬雨。

“真是奇怪,天气预报没有说下雨呢。”艾芳瑟琳·米达麦亚拉开窗帘,小声咕哝道。桌子上摆放着用细纱笼子仔细盖好的饭菜。客厅里的电视机刚播完新闻,一部十分美妙的爱情电影刚刚拉开序幕。

少妇欣赏着窗外的雨,一手拿着布心不在焉地来回抹擦,很快,思绪便被身后电视机里流淌出的钢琴曲吸引了。

他们夫妻在音律上都是门外人。米达麦亚唱歌走音,拥有十分温柔嗓音的妻子也只是做家务的时候偶尔听听主妇们都喜欢的那种轻音乐,哼哼流行歌而已……

因为这个成为某位多才多艺的贵客嘲笑的对象,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艾芳瑟琳记得,那天门铃欢快响起的时候,丈夫难得的还赖在被窝里。连续多日加班的劳累,加上今天是他的生日,作为礼物由皇帝亲自下令特许放假一天,使勤勉的青年元帅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时分。

正当艾芳瑟琳为门外的访客愣怔,并暗自揣度着那邮差打扮的二十多岁精悍青年、那身披燕尾服颈间打蝴蝶结宛如高级酒店侍从的四十多岁瘦长中年、以及从驮着用布遮盖的大家伙的卡车窗口探出头来的三十多岁矮胖汉子——此等怪异的组合到底是哪位提督的恶作剧还是走错门……这时,米达麦亚睡衣外面披着外套,抓着乱糟糟的蜂蜜色头发睡眼惺忪地出来了。

“渥佛根·米达麦亚先生么?”邮差打扮的二十多岁青年最先开口确认。得到“唔……”的一声沙哑的回答,青年从袋子里拿出一张明星片。

米达麦亚揉着眼睛看清卡片正面的图片时,眼神一下子清明了:

那建筑物是海尼森的里兹饭店!

蜂蜜色头发的青年顾不得外套从肩膀上滑了下来,赶紧翻过来看。令他失望的是,背面除了一行漂亮熟稔的花体字什么都没写,连个落款都没有。

米达麦亚哼了一声:Henry Purcell?寄错人了吧?八成又是他在费沙的什么相好。(喂喂,Henry是男人的名字哦~~~~)

正打算扔了,那位身穿燕尾服颈间打蝴蝶结宛如高级酒店侍从的四十多岁瘦长中年,优雅地上前一步,操着奥丁地区那种中古贵族的标准帝国敬语柔和地向他解释道:

“米达麦亚先生,Henry Purcell是早古地球一个被艺术史学家定名为巴洛克的时代,一位作曲家的名字。在下受一位先生请托,至此阁下生辰之际,请允许在下为阁下献奏这位作曲家最优美的一支曲子。”

喂喂!寿星还来不及阻止,那位演奏家已经自顾从搁在脚边的琴盒里取出一把红褐色的小提琴,一只手抽出胸袋里的软布将小提琴的尾端夹在颌下,另一只手持弓娴熟地调了几下弦,轻细的旋律在正午的住民区响起来。

不多一会儿,便引来邻居探头探脑的观看。

米达麦亚被风吹着的脸泛起阵阵不正常的红晕,不安的视线,从轻声议论着的邻居,到一脸陶醉的演奏家,最后落在妻子充满困惑的紫罗兰眸子上。

那个混蛋,搞的什么把戏,存心要我难堪么!

不过,“停”这个字眼,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颤抖的嘴唇中吐出。

米达麦亚为自己找借口。即使外行如他也感受得到。

那是多么动人的音乐啊,甜蜜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引发如风景画一般铺陈的联想。听着听着,梦里故乡的气息席卷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和伙伴们在田野里捉迷藏的时代,躲在齐膝深的草地里,无忧无虑地躺着直到睡去……在那里,明媚的春日是有味道的,那是花香的味道、树叶的味道、草根的味道、泥土的味道、泉水甚至岩石的味道……后来他心里有人了,睡不着,便倾听昆虫们的叫声……我都快忘了啊,是不是在某一天,它们哼唱过这首歌呢?是不是它们哼唱着,为了只有纯洁孩子才能看到的精灵仙女,在黄昏的时候狂欢舞蹈?

米达麦亚从寒冷中醒来。费沙的气候不像他的故乡,在八月的末尾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一旦被云朵遮住,风吹在身上便带了凉秋的萧瑟。他拉了拉衣服的两襟,用无奈的语气道:

“还有什么东西?统统拿出来好了。”

没有人,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中包含的深深羁绊和……宠溺。

于是三十多岁的矮胖汉子出场了。当然。当他揭开卡车上覆盖着大家伙的布,虽然米达麦亚已经充分估计了那个送礼者的故意和异想天开,还是不禁张大了嘴巴。

那是怎么看起来都不应该出现在米达麦亚家的东西。

一架小巧的钢琴!

 

罗严塔尔!

米达麦亚几乎愤怒地冲回屋子拨通了私人超光速通信。多月不见的友人好整以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蓝和黑的瞳孔闪烁着得意洋洋的光芒。他等他很久了,当然。

“阁下不会是吃海尼森的食物水土不服,脑子坏掉把送某位美丽女士的礼物错寄到我这里来了吧?”

金银妖瞳纤长的眉峰挑起,低哑而微微嘲弄的嗓音,让米达麦亚想念得心里发疼。

“哦?肠胃有恙的听起来是阁下哦,是不是尊夫人改良的火锅里放了太多醋呢……”

“你给我收敛一点!这是在家里!”

罗严塔尔大笑:“多月不见,米达麦亚,阁下还是那么怕老婆。”

米达麦亚不吃他那套,手指着门外低声道:“把那个东西给我退回去!”

“真叫人伤心……友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居然退回,让我怀疑阁下的冷酷程度不会向那个奥贝斯坦靠拢吧?”

“你难道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问你要过礼物?”米达麦亚喃喃叹道,“比起这种没用的东西,我更想跟你喝一杯阿……”

听了这话,罗严塔尔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暗棕色的额发,一转脸又带上了那种调侃的笑容:

“有没有用阁下暂且不要轻易下结论。不瞒你说,米达麦亚,我呢,这次祝寿是其次,问你要礼物才是真正的目的呢……”

“问我……要礼物?”

罗严塔尔手肘撑在办公桌上支着太阳穴,吭吭笑出声来,优美的男中音如孩子般欢快,不带一粒杂质。

“阁下该不会忘了,从今天起,阁下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不用屈尊为在下的晚辈……”

“啊……”

“那么两个月之后,难道没必要来点什么庆贺一下吗?”

“这个真不像你的风格,竟然伸手要自己的生日礼物了!”米达麦亚也笑了起来,他想起低阶军官时代,罗严塔尔的生日总是让他相当烦恼。金银妖瞳的青年排斥和那个日子有关的一切欢乐的东西,害得米达麦亚每每为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大费脑筋。不用问,以他那种求婚送黄玫瑰的水准,十次里面有九次都用酒打发了。

今天简直奇了,罗严塔尔竟然主动向自己讨要生日礼物!

“说吧。”蜂蜜色头发的青年简直比自己过生日还高兴,他暗暗发誓,无论他要什么,自己都一定给他找来。

“米达麦亚,‘A postcard to Henry Purcell’好听么?”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友突然问那个,米达麦亚还是点头。

“那是早古时代,男孩邀请爱慕的女孩跳的舞蹈,主旋律虽然简单,却十分婉转动听。”

“唔……”

那一刻米达麦亚永远忘不掉,罗严塔尔深深凝视他的眼眸里,澄澈的蓝色和幽暗的黑色交相辉映,包裹着比整个宇宙更丰富的内容。他更不知道,他的手指已经按上了通话切断键。

“弹给我听罢,用我送你的钢琴。在那个日子,如果……”

没有如果,屏幕变成了灰白色,下着雪的一片灰白色。

 

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如同没有彻彻底底的绝望。

电视机的女孩念出这样一句台词时,奶油色头发的少妇不由得停下了撞击的织针。

有着与她相似轻盈身材的女孩,神情却迥然地倔强。令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失措无语。

那么俊美的男人,少妇想,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俊美、高贵、才华灼灼,并且多金。在那个时代,犹如早古人们信奉的神祗一般完美,任何少女,无论贫穷与富贵,看到这样的男人骑着白马出现在自己的窗下都会欣喜若狂罢。

少妇微露笑意。不知怎地,想起新婚燕尔时候的旧事来了。那时,父亲还不是忧心忡忡地对母亲说话,生怕她的心,被别的男人吸引么?

她的丈夫,相貌并不鹤立鸡群,站在他那个挚友身边显得太平凡。然而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他,自始至终。

到底是为什么呢?

少妇下意识地自问了一句。

但是很快地放弃了无意义的思考。她不是多聪明的女子,生活简单,容易满足,想得也不多。她的世界就是这栋俗称“家”的建筑物内部,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她丈夫的味道——一如当初在战火中失去所有亲人,孤身提着行李来到远房亲戚的家,木头的门扉从内打开时那种令人安心得几乎哭泣的味道。青年的笑容,霎时温暖她湿冷的全身。

那天夜里,也下着这样绵绵的雨。

放下手中的活计,少妇进入客厅里侧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因为小、光线甚好而被用做早餐室,米达麦亚每天晨练过后常常一个人在这里读报或写信,有时用个人电脑处理简单的工作或通信,但早饭却必定要赖到厨房里和妻子一起吃。

“由漂亮的女人穿着围裙,用瓷盘把咖啡和面包、连同餐巾一起端到面前,那是罗严塔尔那种家伙的恶习。”

有一天被问及为什么好端端的“早餐”室不发挥功用,却偏要挤到厨房这样混乱的战场来,丈夫搂着她笑道,“我也这么做的话,老婆就不是老婆,而是女佣了……”

再不高明的甜言蜜语,得到一块刚烘烤好的小饼干作为奖赏也是当然的。

“……所以那家伙享受不到‘带着老婆手指味道的饼干’,这种食物的美味。”

罗严塔尔提督的话,一定会反驳的吧?

艾芳瑟琳苦笑着,满屋子找出一块干布轻轻擦拭着无瑕疵的立式钢琴。收到礼物的最初几天,夫妻俩都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好像请进家中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位公主似的。妻子特地拜访了平日不怎么来往的贵族出身的女友,丈夫也去求教了梅克林格提督。最后得知:这是一架由舒维登公司出品的复古款式的钢琴,琴身全部由原木制作,刻满繁复的花纹,键盘上方左右各有一盏古色古香的煤油灯,那个牌子好像从地球时代就开始经营,至今还顽固地坚持着手工制琴的原始传统,做出来的东西精致、高雅,特别适合高登巴姆王朝旧贵族的口味。

“果然是贵族品味的罗严塔尔元帅啊。一出手便不同凡响。”专程上门的梅克林格赞叹地说。

受礼者却烦恼地蹲在地上:“梅克林格,我送给你好不好?——啊,不,卖给你好了,打个折。”

“……在下怎能掠人之美啊。”不能说不“眼红”的艺术家提督,心头掠过的是那位金银妖瞳元帅捉弄好友时特有的,似嘲弄又似欢悦的笑——那笑容稍纵即逝,一旦离开蜂蜜色头发的好友,立刻变成十足的冷笑。

梅克林格提督恋恋不舍地告辞了,留下的是一张长长的“保养注意事项”,和相携发呆的俩夫妻。

艾芳瑟琳为琴箱换了固态除湿剂,又检查了窗。当她正准备拉上最后一幅窗帘时,忽然惊愕地发现花园小径的那头,一个没有打伞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当她提着伞,不顾一切地冒雨奔去他的身边时,那个男人,她的丈夫,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微笑,那种令人安心到哭泣的微笑,也没有拥抱,温暖她湿冷全身的拥抱。他用平静得毫无波纹的声音问道:

艾芳,你觉得我适合做一个背叛者吗?

 

你觉得我适合做一个背叛者吗?

艾芳瑟琳擦着丈夫蜂蜜色的头发。她的心绞痛,幸福的日子过了太久,以至于她好多年没有再回忆起当初父母去世的噩耗传来时那种撕裂的心痛了。她一直被周全地呵护着,丈夫和丈夫的父母,都将她视如珍宝。鉴于职业是军人的关系,米达麦亚很少对她说工作上的事,那个战场上一挥手便能将成千上万条生命送进地狱的勇将,在家几乎温柔得判若两人,唯恐杀人者的阴暗与消抹不去的罪恶感伤害纯洁的妻子。可是现在,维持在渥佛根·米达麦亚灵魂深处两种人格之间的壁障,终于被突破了。

而我,却没有办法给你帮助啊!

就像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背影在我视野里逐渐远去,消失,抓不住……

艾芳瑟琳深吸一口气,扔掉毛巾,紧紧搂住丈夫并不宽阔的肩膀。

她并不是聪明的女子——不,毋宁说,在平凡的生活中她不愿也不必要成为聪明的女子。对真相闭上眼睛一直以来为了维持平和的心态、守住拥有的一切、甚至为了忍受孤独而在这个女子体内半无意识驱动的本能。那并不代表她缺乏睁开眼睛的勇气。

就像几年以前,罗严塔尔提督曾经警告她:

“夫人,这个世界的真实绝对不像您花房里的蔷薇一般美丽。我和您丈夫都认为,柔弱的女性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闭上眼睛您仍拥有眼前的幸福。”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并不聪明,罗严塔尔提督。但是和我丈夫有关的一切,我都不能放弃,也不能接受虚幻的谎言哪怕它是善意的。告诉您好友的妻子真实是您的义务,知道了以后怎么想是我的事情。如果现在确实像您所说的一样危险,那么,我要说我的软弱只是在肉体上,并非不能克服。”她说着揭开面纱,“您看,您是个公认危险的男人,而我还是来了。”

她记得当时那男人异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客厅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向她妥协了。

确实是个危险的男人呢。艾芳瑟琳想着。这个时候丈夫在她臂弯中用嘶哑的声音说:

“以后可能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

“要出征吗?”

“……嗯。”

“这一次‘那边’是谁呢?”艾芳瑟琳一边拿起桌上煮好的姜汤,吹了吹递给丈夫,一边问,那手却抖了一下,没拿住。

“……”

“倒霉的家伙是谁啊?”妻子柔和地笑着,她对丈夫充满信心,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战败的可能。

“艾芳……”

艾芳叹了口气,伸手盖住丈夫充满痛苦的眼睛。

“我知道,是罗严塔尔提督对不对?”

“你知道?!”

米达麦亚跳了起来,虽然先前关于皇帝在乌鲁瓦希遇险走漏了点风声,但是消息还是封锁着,要等他们兵力配置好了才正式发布褫夺罗严塔尔元帅军衔的命令。

“……嗯,电视里虽然没有怎么讲,但是有人跟我说起过这事。开始我不相信呢,但是——”紫罗兰眸子的少妇指了指窗外,“我一直在想,我的丈夫那么光明正直,到底什么人要这样每天盯着咱们家啊……”

听了妻子的话,米达麦亚不由从背脊处升起一股冷意,他不作声地走到窗口,轻轻划开窗帘,黑暗隐在背后,路灯在雨色中拼力发出暗淡的冷光。

“我们上去说。”疾风之狼拉起妻子的手。

 

“所以说,陛下命你讨伐罗严塔尔提督?”

“现在的情况,或许打不起来也未可知。毕竟皇帝已经拘禁了朗古,罗严塔尔的气消了也说不准啊……”

艾芳瑟琳笑了,她轻轻地摩挲丈夫的肩颈。

“渥佛,你应该比我了解罗严塔尔提督啊。”

这句话像块冰冷的岩石般砸在米达麦亚心底。没错,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应该了解那个高傲的男人吗?

全宇宙只向一个人屈膝的家伙,如果要他跪在那个奥贝斯坦面前……

米达麦亚抓着头发,太阳穴突突跳痛得厉害,几乎要把他整个脑子都引爆了。那家伙……那家伙,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深深知道,这场战争根本不是一般的骄傲或者矜持能解释……

你要我怎么办?混蛋。

选择你?还是选择皇帝?

假如选择你,毋宁说是背叛皇帝,还不如说是对我们长久以来奋斗的理由存在质疑。

我真的要站在质疑这个国家的立场上吗?

我真的要质疑自己吗?

我们要亲手推倒刚刚建立的和平与希望吗?

这个新帝国,或许存在问题……但我,我不像你,我只是个单纯的军人。

我找不出什么理由背叛我们的皇帝!

何况,何况军部那帮卑鄙的家伙……

 

“渥佛。”

艾芳瑟琳·米达麦亚捧起丈夫的脸,她柔和的紫色眼眸从未如此坚决。

“听我说。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假如在你的选择中顾虑到我的缘故的话,那么这事很简单……”

“我们可以离婚。”

“……什么?!”

妻子说罢轻松地吐出一口气,笑了笑,咕哝着“还好没有小孩”之类的话,但即使这样,似乎也把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吓坏了呢。

“我亲爱的,你没听错,万一有人拿我掣肘你,我就单方面提出要求离婚。”

“理由呢?”

“我丈夫投敌,划清界线呀。”

“然后?”

“回老家照顾爸妈,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带着他们想办法流亡海尼森……”

“……你真是天真……”

米达麦亚鼻尖满满充斥着酸涩,伸手把妻子搂进怀里。听她枕着他暖暖的胸膛闷闷地说:“我就知道这办法不成,你老婆不聪明啊,但是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一定会担心,所以你就放宽心去吧,我一定会保重自己的。”

“但是,”她从他胸口爬起来说,“那是假设你认为罗严塔尔提督做的对,决定和他一起的情况;换一种假设,如果他成为你的敌人,我也可以无条件地憎恶他。”

听了这样的话,米达麦亚注视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动了动唇,结果什么也没说,吻了妻子的额头让她去睡觉。

“我会处理好的。等我回来做我最欣赏的干酪火锅吧。”

 

妻子离开之后,他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倒在书桌上。

竟然让妻子担心到这个地步,竟然……让温柔的妻子说出那种话,渥佛根·米达麦亚,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如果是原来的自己,即使承受痛苦,也不会对自己的信念有丝毫的动摇。

“正论家的米达麦亚啊……”

罗严塔尔总是这样唤他,语气中混杂着些许嘲弄、些许调侃,但从来没有任何厌恶或否定之情。

米达麦亚不无荒谬地想到,如果罗严塔尔在这里,他会建议自己怎么做。

如果那个人,确实对自己怀着某种可以称之为“爱”的情感,

那么,究竟是爱着哪一个米达麦亚呢?

是这个正论家的米达麦亚吗?

……

罗严塔尔。

 

米达麦亚拿了酒,悄悄下楼进入早餐室,推开钢琴的琴盖,在黑暗中,摸索上冰冷的琴键。

罗严塔尔,对不起,a postcard to Henry Purcell虽然美,但渥佛根·米达麦亚五音不全,天生就不是弹琴的人啊……生日礼物,还是要说抱歉了……

我很快就会去见你。但是我只能照我的想法去做。

外面雨还在下,他喝了酒,但漫漫长夜始终清醒。

 

 

尾声

 

古代有个好像很了不起的人,说过一句似乎很了不起的话,他说一个人临死的时候,如果能够有个能把孩子托付给他的朋友,是人生至高无上的幸福。

 

在银河帝国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历史中,因为发言者身处的境遇太过令人刻骨铭心而万古流芳的话语,上述算是一句。

发言者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原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巨头之一、手握仅次于皇帝的兵权、镇守昔日可与旧帝国抗衡的广袤领土,却终因内心的骄傲与矜持举兵而起,成为新帝国第一名叛将。

被交情十年以上的密友、当时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渥佛根·米达麦亚讨伐,败走海尼森。当这名从来对家庭问题抱持漠视态度——不,毋宁说反感的风流男子,难得地为情人所生的私生子安排下这样的人生时,其体内或许只剩不到一半的血液。

那个婴儿。没有像生父曾经嘲讽的那样,有着黄和红的瞳孔。讽刺的是,他继承了生父幼时可能在内心深处一度渴求而不得的眸色——婴儿的两只眼睛都是蓝的,大气层上方那种透明而清冷的蓝色。仿佛夜的罪恶从最初就无从接近这个原该应验诅咒(像他生父说的,罗严塔尔家的家族诅咒)的孩子,并且后来也没有受到人们的质疑。

这也难怪。在出生的前十几年里,孩子(后来我们似乎应该称之为少年)被冠以的并非“罗严塔尔”这个姓氏。

与生父的姓氏比起来,他得到的姓氏,犹如祭在神圣教堂七彩玻绘之下的天使米迦勒之牌,犹如开在如茵山坡上的向日葵。

纯粹、光明、无瑕。

米达麦亚。

 

上述我所说的,仅代表一般平民百姓的见解。他们离那些所谓的伟大人物太远,他们从那些“士师记”式的历史中,找寻供奉的对象。他们以经书的逻辑为引,点燃臆想的圣火。

 

其实从海尼森返回费沙的15天旅途中,渥佛根·米达麦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场精神的脱蜕。一开始,他沉浸在挚友死亡的痛恸、以及作为刽子手的自己无法免责的苛烈的罪恶感之中,日思夜想无法自拔,罗严塔尔的亡灵好似总在身边徘徊,他虽然死了,他却觉得他仍然和他生活在一起,步履优雅身影修长,微笑时会习惯性地扬起左眉。他每次拿起酒杯,想把自己灌到失去知觉,都会看到他坐在对面举杯的样子,还清楚地听见冰块撞击的清脆声响。

于是有什么东西落到杯中酿苦了酒,喝不下去,他只得清醒地趟过所有的炼狱。

那不是眼泪。渥佛根·米达麦亚已经没有眼泪,落到杯中的是他碎裂的灵魂。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自我禁闭中,某一天,拜耶尔蓝带着哄小孩哄到手足无措的海因里希·朗贝兹敲开了元帅私室的门。那个至今无名的婴儿甚少哭闹,却对周遭大人的一切好意缺乏接受的神经,一直用某种“罗严塔尔式”的冷漠相对。

在海尼森,米达麦亚曾经拒绝抱这个孩子。要说为什么的话,恐怕是无法以沾满其父鲜血的手灼烧无辜幼孩的稚嫩之体吧。

而现在,他似乎再也无法推托了。死者已矣,而生者却奇妙地成为他不能不负起责任的一个迫近的存在。

疾风之狼并不粗壮却有力的臂弯,就这样变成了那个孩子的摇篮。

仿佛惊异于那如冬日般绚烂的发色,婴儿含在嘴里的小小的手指,忽然举了起来,那酷肖乃父的纤长睫毛颤动着,双脚以一种优雅的频率蠕动着……在副官和侍从少年惊讶的目光中,婴儿直接抓住了宇宙司令长官蜂蜜色的头发。

那一瞬间在米达麦亚心中炸裂开来的是一股蕴藏着宇宙原生力量的激流——在这浩浩热流中,即使死了的星辰,也能苏生;被时光湮灭的千年前的陨星,再度响起胎动之声。

米达麦亚,将干涸而发烫的眼眶,贴在婴儿覆盖着柔软褐发的额头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盈满他的鼻端。

海因里希·朗贝兹从他的新上司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命令:去把婴儿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搬一些到元帅私室来,这意味着一直以来独自承受死者最后的真实的少年,有了可以信赖的保护人。

 

朗贝兹对米达麦亚讲述立典拉德家的女子现身总督府的经过,以及那位在不期待状况下成为父亲的人关于孩子人生安排的叙述时,米达麦亚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故事。

之前,毕典菲尔特已经藉由开会的借口,满足了对于这个孩子的无穷好奇心,在当下大叫“和罗严塔尔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后,口无禁忌的黑呛又大咧咧地说出:“不会长大了也是个让女性伤心落泪的角色吧”这样不厚道的评价。

虽然米达麦亚从未考虑过将孩子的身世刻意对同僚们隐瞒,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这样就不能不考虑一个问题:

倘若孩子长大之后,他能否接受父亲身为叛将并最终败亡的事实?

对于亲手讨伐生父的自己,又会作何感想?

 

“古代有个少年,名字记不清了,他的生父是一位著名的国王,当初云游时背着家里的妻子偷偷和另一位少女生下了这个少年。国王离开时,少女已经怀孕,国王就解下随身携带的宝剑,用力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岩石十分沉重,需要几位普通的青年战士才能抬得起来。国王对少女说,等儿子长大了,把他带到这块岩石来,如果他能够拔出岩石底下的剑,就让他带着这把剑来找我。”

“米达麦亚元帅,为什么国王要把剑压在岩石底下让那个少年去拔呢?”

“因为王子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必须足够强壮、具备胆识和魄力,劈破岩石只是开启王者之路的第一道门,得到宝剑是他开始具备承担王子义务的资格的象征……”

这番对话发生在着陆费沙前夕,少年朗贝兹并不知道,当时的米达麦亚已经决定为孩子寻找这样一块足以“封印”真实的岩石。

 

玛林道夫伯爵及其女儿,这两位在当时还未被预见后来将成为新王朝历史中举足轻重角色的人物,十分惊讶地迎来了年轻的宇宙舰队司令官。这位已成帝国至宝的元帅刚到费沙,在觐见过皇帝陛下之后,连家都没回,就带着叛臣之子登门造访,令聪明如希尔德也有片刻摸不透他的用意。

“如您所知,我们夫妇没有孩子,所以我想把这个小孩当做自己的小孩抚养,如果伯爵小姐能够帮忙说服陛下的话,那就太感谢了……”

希尔德看着坐在米达麦亚怀里的婴儿。在经过长长的、无忧无虑的睡眠之后,他正用一双剔透的蓝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以及面前陌生的女性。

希尔德交叉在膝前的手,下意识地移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已有一个成形四个月的胎儿。女人在怀孕期间通常会变得极其母性,即使习惯了中性装束的希尔德,这段时间以来也发现了自己身心的变化,然而此刻,她却没有产生伸手抱一抱这个婴儿,亲近他的冲动。

或许是他凝视东西时似专注又似心不在焉、仿佛透着某种思绪的沉静表情,太像生父,令希尔德无法触摸,只能露出外交式的笑容回应。

“抚养罗严塔尔元帅的小孩……”

“从法律上来讲,这是大逆2333犯人的孩子,父亲的罪可能会牵连小孩,不过这个由我来承担,您觉得怎么样呢?”

米达麦亚用律师般冷然的分析语气说完来访的目的,婴儿已经结束了对室内摆设的观察,表示他不感兴趣了,小手潇洒地一挥,开始专注于研究养父的头发,面对希尔德的只剩下疲惫却沉郁了许多的灰色眼睛。

希尔德霎时无言以对。虽然“斩草除根”是古训,但是以陛下的性格,在接到罗严塔尔元帅战死的报告之后,彻查乌鲁瓦希事件的真相已经被提上了议程,恢复死者本身的名誉都是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一个无辜的、在法律上甚至不能承认为嫡子的婴儿呢?

渥佛根·米达麦亚虽然为人直爽,却从来不是鲁莽或者蠢笨之辈,希尔德在思考这位耿直的军人为什么自己不去向皇帝求这个恩典,却拐弯抹角要一位女性进言的用意时,忽然强烈地产生了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看来作为局外人的米达麦亚对于自己未来的身份已经毫不怀疑。

希尔德在心里叹息着,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堪称明快的微笑给予年轻元帅肯定的答复。

这孩子确实和他父亲太像太像,难怪米达麦亚元帅这般用心良苦。

不过……为了好友的儿子要改变自己,仅仅是出于愧疚与责任感吗?

在提及比自己的意见更为重要的是夫人的意见,把帝国闻名的爱妻家弄了个面红耳赤,也一定程度缓和了萦绕室内的忧郁气氛之后不久,米达麦亚起身告辞,希尔德望着那裹着黑与银军服的并不高大的身躯转去,忽然不能自已地叫住了年轻的元帅:

“您身为帝国的至宝,陛下的身边已经变得越来越空虚。”失去往日光芒的蜂蜜色头发叫希尔德不知道说什么好,“请求元帅,今后仍如往常一样,守护着皇帝陛下,拜托您!”

换来的却是那头颅深深地低抑,再度强调忠贞的誓言。

送走访客的希尔德·冯·玛林道夫,未来的罗严克拉姆朝第一位皇妃,长久长久地注视着窗前由宫内省以皇帝的名义送来的鲜黄的玫瑰。

 

“渥佛,听说小孩子出生前到两三岁的时候,多给他听那种优美的音乐能促进大脑发育成长哦,我们是不是该去逛逛CD店呢?”

“啊,这种事,我一窍不通啊,还是去请教梅克林格好了……”

“不行啊,现在我们是做父母的人了,父母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吗?”

“……听你的。如果孩子喜欢音乐也未必不可,咱们让梅克林格来教他。”

“我看像你一样做个出色的军人也不错啊,伯爵小姐不是建议我们把他培养成一代名将吗?……噢,噢,小菲尼,告诉妈妈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米达麦亚苦涩地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艾芳对孩子的喜爱出乎他的意料,还坚持给他取了“菲利克斯”这个美好的名字——那是十多年前他们结婚之初,就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

米达麦亚从妻子手里抱过菲利克斯:

“亲爱的,你去帮海因里希整理整理东西,让我和菲利克斯单独在早餐室呆一会儿,好吗?”

还有一件事要做,罗严塔尔,还有一件事……

米达麦亚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推开舒维登牌钢琴的琴盖,艰难地用食指按出几个琴键:

6-2-4-6-4-2-7

咿咿呀呀,孩子竟然笑起来,从海尼森到费沙,几乎从未展露笑容的婴儿,快乐地舞扎着小手。

5-1-3-5-3-1-6

只是这几个音节,已经让蜂蜜色头发的青年渗出汗水,我果然还是不适合音乐啊。

琴的顶端精心遮盖着女主人手绣的方巾,上面摆放着唯一一张照片,是人称帝国双璧的两位青年还是上尉的时代,在当时的伊谢尔伦要塞拍摄的。

注视着照片,米达麦亚沉默了一会,伸手解开军服的扣子,从内部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银黑色流线型的漂亮东西,立刻引起菲利克斯的注意,他以超过对于音乐的热情,探出小手来抓。

米达麦亚握住那东西的头部,让儿子的小手满满地握住下把的部位。

菲利克斯啊,你知道这东西的危险吗?

你知道它的可怕之处吗?

你知道,它所代表的所有荣誉与骄傲吗?

你能不能感觉到,你现在所握着的地方,那个给予你生命的人,每到孤身一人的夜晚必如抚摸女子般轻轻摩挲,流连忘返,比起这个世间太多与他有过片刻交集的女子,或许它才是真正汲取了他一辈子的温暖,到死都不离不弃的存在啊……

我的菲利克斯,你是他的儿子。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遍。假如未来的某一天,你决定要寻找真相,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的生身父亲,是怎样一个自尊自傲的男人;假如知道了真相的你,决定和他一样飞,我会把这柄宝剑交给你……

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哪怕是用它,取走我的生命……

 

对于菲利克斯·米达麦亚少年,婴儿时期这段模糊的记忆,以及父母谈到它时肃穆的神色,使那间早餐室对他而言成了某种神圣的领域。在他一岁到十六岁成长的期间,一段不曾兑现的Henry Purcell的音乐、一张多年以前的照片,以及……一把躺在上了黄铜锁的琴凳里的银黑色佩枪,纠缠着养父与生父之间那段欲说还休的羁绊,就这样静静地、沉睡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房间里,等待着他去发现。

 

das E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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