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二次创作《银英》、《铁达尼亚》。帝国双璧,A公爵,502 ,微量军迷。
曾用id:子规maya

[银英旧文/罗米] The Lovers-7

我圈真是的,有那个时间宁可车轱辘掐架,也不肯好好造粮。如果三次元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尽情造粮,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所以就上全文我自己最喜欢的这一章以飨读者好了。

蔷薇骑士连队Vs疾风之狼。各种熟悉面孔的登场,有留涅布尔克、(年轻时代的)先寇布、布鲁姆哈特、林兹等人注意!

在战俘营里炫耀“漂亮女友”的爱妻好青年大米,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越狱wwww

我想象的HE版本的双璧,总是不得了地罗曼蒂克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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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

1、十年前的旧文。if设定,罗米下级军官时代的故事,he。

2、各种bug,请抱着宽容的心看待。

3、贴文的过程中可能会有增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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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请戳:子规maya的帝国双璧(罗米)同人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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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7  逆袭的骑士

~百合之风吹临,让我为你低吟曼唱,一曲爱的旋律~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个值得刮目相看的小伙子呐。”

莱纳·布鲁姆哈尔特心悦诚服地拍拍两只手被电磁铐固定在身后、以一副度假般悠闲的姿态双腿盘坐在地上的俘虏。

“你是指按速率计算铁定比你年轻就当少校的事?”

“不是不是。”同盟军的大个子上士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在腐朽的专制国家制度下军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私有物’,再怎么快的升进速度都称不上奇迹。”

俘虏挑了挑蜜金色的眉。

“嗳,我是指你的女朋友啊女朋友!”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娇小的身材和怎么看都不像成年的娃娃脸。

‘不但美貌,而且聪明,有很多人追’,我看你不会是忽悠我吧?”

“句句实话。”俘虏露出洁白的牙齿天真无邪地笑道,“漂亮、聪明,脾气倔的很,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追到手了——你说我怎么舍得扔下‘她’不管呢……”

布鲁姆哈尔特上士看来完全被打动了,将满二十岁的青年由于信奉比较落伍的结婚恋爱主义,在这个激情年代屡屡遭到享乐至上的男男女女(例如他无比崇拜的分队长先寇布少校)的打击,至今连对得上眼的女性对象也没有,不料陡然在一个帝国军俘虏那里找到了共鸣。年轻人感激之余,虽然想起之前为了抓这个蜂蜜色头发的小个子战士全队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数位战友命丧此人之手时不免痛心,却相当佩服他的勇毅,如今一席长谈,更是好感倍增。

“信不信由你。无论如何,我可是早晚要跑路走人的,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回到那家伙身边去……”

营房外的探照灯光打在俘虏侧脸上,灰色眼睛透过强化玻璃天窗凝视着韦塞克斯天空中硕大的卫星,那种无声而强烈的思念,以及其中透射出的坚不可摧的意志震慑了敌军士兵。

“……所以,你们可要小心了哦。”

 

蜂蜜色头发的小个子俘虏和他“漂亮女友”的爱情故事很快传遍同盟军后方基地,基地中为数不多但地位尊崇的女性们——勤杂女兵、补给课的营养顾问、护士、甚至身手了得的女陆战队员都毫不吝惜她们的赞美之辞:“像这样年轻有为又品格优秀的珍稀人类,竟然存在于过着糜烂人生的贵族老爷们中间,真是令人吃惊呢。”

“货真价实的阳光青年!”不遗余力宣传这一事迹的是专门负责治疗俘虏伤员的医务女兵。“三观正、人品好,积极向上而且长得也很俊俏,比什么‘六无主义’的家伙地道得多。”

“可是看那个身材啊,恐怕某些重要部位的成长尚属幼年期,无法满足女士们的需求呢……”

“让女性失望实在不骑士精神啊……”

年轻的士兵们爆发哄笑,医务女兵把一支突突冒着预防药水的新针头狠狠戳进笑得最响的家伙上臂,笑声变成了惨叫。

……

“‘比腐朽的专治国家先进一万光年的闽煮制度,怎么会滋生如此下品的蠹虫。’——我以为这才是海尼森社科院那帮拿薪水的老东西应该探讨的课题。”

“女人pass,小孩pass,老人pass,身高不足175公分者pass……”红发的卡尔·冯·迪亚·迪肯准尉以入伍新兵拜读创立者座右铭的语气,大声念着速记在工作手册上的文字,“我今天才知道还有这条。”用笔杆上的的橡皮砰砰敲着最后一条他困惑地求助于二郎腿坐在对面的老大:

“这是哪年哪月新添的规则?手册上画圈的我也一字不落都背了啊?”

“当一条精妙的理论遇上一个精妙的脑袋,浪费纸张是完全不必要的。手册那类东西还是留给那种家伙好。”洗练著称的男子以一点也不洗练的方式回答,此时的他正忙着把饭后咖啡的香味深深吸入肺腑。坐在桌子那头抱着素描板的林滋准尉严肃地说:

“请不要侮辱古代伟大发明之一的纸。不用的话您那份给在下好了。”

“其实先寇布上尉今天这么萎靡不振,还不是因为格斗演习再一次华丽地输给我们连队长大人的缘故。”布鲁姆哈尔特好心为大家揭示谜底。

林滋摇头,“比起战场还是床上的失利打击更为凄惨啊……”

“特地放弃烤糊的土豆和没去腥的鱼,屁颠屁颠跑去褐发美女顾问那里‘补充营养’,结果发现今天的推荐菜谱名为‘爱妻好青年论’:蛋白质2.1g/100g,脂肪0.3克/100g,碳水化合物4.9克/100g,果酸、氨基酸、鼠李酸等等超过18种。”

“不好意思,在下距离担忧骨质疏松症还有以光年计数的时间……”骑士喝完咖啡站起来准备去找下一个目标,拍拍连“目标”都没有的三位部下露出一个欠揍的微笑:

“偶尔喝醋有益健康。”

三人目送长官大摇大摆出了餐厅,充满同情的叹息此起彼伏:

“可怜的老大,这么快就出现未老先衰的征兆了。”

“说起来留涅布尔克虽然长了一张讨人嫌的脸,目前你我三个加起来也不是轻易能打倒的。”三个人之中最先入伍的迪亚·迪肯准尉说,“老大可不一样,利索点翻过那座山罢。”

“不是我泼冷水,那多半要等老大当连队长的时候。”林滋若无其事地继续落笔沙沙。

另二人没有反驳。这里本来就是强者说了算的混账地方,蔷薇骑士连队恐怕更加如此。

“连队长吗?”因为补给出了问题好久没有开荤的布鲁姆哈尔特上士无聊地玩着一把切牛肉的小刀,“恐怕留涅布尔克根本不稀罕罢,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就可以荣膺第三位因升官而退席的连队长了。”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迪亚·迪肯笑道,正想补充说“就三比二比五的赔率来说押大放小岂非更赚?”,同桌的两位同僚跳起来啪地立正敬礼,他们谈论的对象带着几个部下走进餐厅。

蔷薇骑士连队第十一代连队长贺尔曼·冯·留涅布尔克上校,现年三十二岁,高大挺拔的身材和银灰头发蓝灰眸子的搭配,在女性眼中极具危险的魅力,偏偏鼻子的形状生的有些鹰勾,性格也绝非平易可亲,在他人看来就相当不好亲近了。蔷薇骑士连队自创立至今,历任十代连队长之中,三人战死、二人晋升、其余五人则出于各种原因临阵跑回了帝国,一半对一半的比例使得不太看好留涅布尔克为人的上司们相信他总有一天也会叛逃,不过是时间问题。“留涅布尔克啊,瞧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脑后肯定有反骨。”

在这样恶劣的人际关系下,留涅布尔克凭借无可指摘的陆战技巧和指挥能力,愣是花了比能耐一般的同僚多出数年的努力才爬上了连队长的位置,之后他不受欢迎的境遇仍然没有改善,但队员们也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过失可以指摘他。

“大抵人这个东西,是全凭感情主宰的动物,看着上眼的有毒也照吃,不上眼的长生不老药也直接扔进垃圾桶。”

以上是某日华尔特·冯·先寇布少校,对着一盘甘蓝生菜丝发出的双关评论。不过先寇布少校本人对于留涅布尔克的见解比别人要来得深刻,他曾与此人合作将近5年的时间,留涅布尔克还是上尉的时候先寇布刚刚“打通了士兵和士官之间的关隘”,留涅布尔克当上上校时灰棕色头发的洗练青年已是少校了。

先寇布认可留涅布尔克的实力。或许在林滋、布鲁姆哈尔特他们看来,他只是把留涅布尔克当作人生路上一名还值得超越的对手而已,然而在过去的五年间,他也曾有被留涅布尔克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某一部分震慑了的体验。

那是在一次极为酷烈的战斗中,他们奇迹般地生还后才知道这次不期遇上的是敌军中有着“碎肉制造机”之称的装甲掷弹兵总监奥夫雷沙一级上将(当时还是中将)直属的部队。先寇布和留涅布尔克都战斗到友军的影子几乎完全看不到的地步,同伴临死前的嚎叫和敌人魔鬼般的笑声渐渐沉寂下去,四周只听见敌人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寒风的呼号。留涅布尔克的左腿差不多完全废了,全身重量只靠弯折的战斧来支撑,面对这种情形先寇布也不得不在心里苦笑:

“好歹派一个美女使者来接我下地狱哦。”

当他们无言地靠拢背脊,准备能拉多少垫背的就拉多少一起下黄泉时,蔷薇骑士的一支分队从敌人侧翼包抄过来,双方陷入又一轮混战。

虽然是延缓的了死期,但面对敌人的压倒性多数和野蛮人一般的凶残,留涅布尔克和先寇布都不会蠢到认为这就算“得救了”。

赶来的友军用喷雾简单地麻痹了留涅布尔克伤势的疼痛,并告知舰队很快就会突破大气圈着陆,到时候这群野兽一个也跑不了,并请求副连队长先行撤退。留涅布尔克看了他一眼,支着战斧又站了起来,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命令部下去找一支冲锋枪来。

“不要在送走伤员的借口下使部队陷于瘫痪!”

先寇布并不知道留涅布尔克的这句话其实是引用了古代一位伟大军事家的发言,以及原话是在怎样背景下说出的。但他直觉留涅布尔克并不是那种为了部队的存续甘愿牺牲自己的人,在理性与克制的背后,留涅布尔克其实极为自负,而且睚眦必报。

宇宙历789年、帝国历480年,留涅布尔克因卷入一桩情报案而被军事233委员会隔离沈茶,理由是他与费沙关系密切,并且从事非法商业交易。留涅布尔克险些被开除军籍,幸而案件调查到后来发生了委员会意想不到的变化,最终没有移交司法机构,留涅布尔克得以逃脱一劫,但是他的经商活动向军方暴露了,从那以后行事不得不加倍谨慎。

于是10月20日,也就是韦塞克斯战役结束之后一个星期,本该率领部下在基地餐厅聆听统帅本部关于第五次伊谢尔伦攻坚战的作战计划报告以及国防部战前动员演说的蔷薇骑士连队长留涅布尔克上校,为何出现在五公里外的俘虏营中,就不是他的部下所能觉察的了。

 

“渥佛根·米达麦亚少校吗。”

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甫一出现在背光的单人牢房门口,一丝不苟的军姿和轮廓优美的肩部阴影,让俘虏恍然以为数光年以外的好友从天而降,但随着那人弯腰进入牢房,月光照亮其阴郁的蓝灰色眼睛和鹰钩鼻时,俘虏在心里苦笑着鞭笞自己:搞什么?想人想疯了罢。

“有什么事?”

“你应该认得我。韦塞克斯一役,最后解除贵官武装的就是在下。”

“啊。”米达麦亚盘起双腿给来客让出狭小的空间以尽“地主之谊”,假使手头有研磨机和咖啡豆,他一定会很客气地请对方喝咖啡的。留涅布尔克却很不给面子地站在窗边,目不斜视地审视着俘虏的每一个表情。

“闻名遐迩的蔷薇骑士连队长大人。如果让人知道贵官所谓的解除武装是在二十对一的状况下‘接收’在下‘出让’的一支没有子弹、弯折了的来福枪,恐怕也没啥好引以为豪的吧?”

留涅布尔克没有理会对方的语气,他自己说话常常下意识地带一种目空一切的傲慢,以杜绝对方说“不”的可能,但眼前这个因为营养缺乏和伤势恶化极度消瘦的年轻俘虏,却能平平地以轻松自若的微笑正面消解,就像气势汹汹的箭矢射在了一坨棉花上。

“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你。”

“不知。”

“目下我所指挥的这支队伍,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蔷薇骑士’,有一种奇怪的特质:当以压倒性优势对峙一个手无寸铁的落单敌人时,他们脑子里会自动将这个人划入‘弱者’的行列。”留涅布尔克略带讥讽地眯起眼睛。“也就是说,贵官当时的情况,已经属于‘不值得一杀’的人了。”

“那可真是天大的失误。”米达麦亚莞尔一笑,“斩草不除根,这种愚蠢的大度造成的恶果是可想而知的。”

“我也这样认为。”留涅布尔克顿了顿,补充道,“仅对贵官的情况而言。”

第十一代连队长俯下高大的身体凑近个子矮小的俘虏,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怎样,贵官是否想回帝国?”

“这还是废话啊。”

“我可以助贵官一臂之力,但是有条件。”

灰眼睛无声地要求下文。

“回到帝国之后,贵官与我缔结盟约,成为永久的友方。”

“什么意思。”米达麦亚皱着眉,“要我做同盟的奸细吗?”

“贵官误解了。”留涅布尔克直起身体,“回到帝国之后,我们将是同样为帝国效力的立场,不存在奸细一说。”

米达麦亚看了这个人好一会儿。

“……你,是要逆流亡吗?”

“……那些庸人所用来表述这层意思的,大致就是这个词吧。”

米达麦亚垂下头,重新整理了思路。不得不说,之前他的推测完全走了反方向,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他也绝对没有想到留涅布尔克这样的男子会反投帝国的怀抱。难道那个关于“蔷薇骑士连队长逆流亡之命”的紧箍咒有效到这个地步吗?但这是为什么呢?据米达麦亚所知,前任五位“倒戈”的连队长,回到帝国之后无不境遇凄惨,最终以销声匿迹收场。当然他们之中大部分是因为临阵被俘,为了保命不得不求助于昔日在帝国的家名,可是这些被抬出来的贵族家名,多半早就是一个空架子,对于如日中天的门阀贵族来说毫无用处,而军部则根本不把这些家伙当人看待:“背叛过一次的家伙,基本上已经失去言‘忠诚’的资格,至于背叛了第二次,则连狗都不是了。”

尽管心里充满了问号,留涅布尔克的提议,无论怎么说对于自己都可能是绝佳且唯一的机会。想到这里米达麦亚暗暗叹息。这位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在战场上有着迅疾似风、勇悍如狼的美誉,但实际上他从来不是遇事莽撞之辈。倘若我们擅自将历史的书卷向后翻个十年,会发现当蜂蜜色头发的青年军官已经位列当世最伟大的用兵家之一时,人们对于他的评价:渥佛根·米达麦亚用兵别无神奇,但是那种迅疾不失精确,勇悍不失谋略的手法,是当世无人能模仿的。这与米达麦亚的为人处事实在有莫大的关系,娇小而灵活的灰眼睛男子,仿佛生来就有一种将某些截然相反的特质握于一身,并且奇妙地维持良好平衡感的宝贵天赋,这使他无论做事还是用兵,都能精准而迅速地掌握那个“度”,渥佛根·米达麦亚这个人的内质,也日益趋近一种看似单纯实则包容无限可能性的complex体。

哪怕在战场持续数月陷入险境对于米达麦亚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惊慌的事。尤其是有了罗严塔尔这个搭档之后,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即使通讯设备完全不能使用,即使相隔再远,米达麦亚也坚信罗严塔尔一定能够找到自己,他只需在设想对方可能做出的行动的前提下,针对眼前的状况做出正确的应对,等待救援即可。然而一方被敌军俘虏的经历是两人从未碰到过的。被二十个身着装甲服的敌军士兵团团围住的那一瞬,米达麦亚首先想到的不是什么“啊,幸好罗严塔尔逃出去了”之类圣人式的感慨论。相反,他不禁有些懊悔:“如果罗严塔尔在这里,我俩凑合凑合能不能干掉这些家伙呢……”

倘若不能生还,米达麦亚仍然认为和罗严塔尔一起力战而死是无上的荣幸。能够这样内心无愧地想是因为他知道立场掉换之后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曾经他们一起谈论过远古时代描述战争的史诗:

“我倒下的时候他必用盾护在我身前,直到我拾起地上的剑。他若死了,我亦无意活着造墓,只需斩杀十二名敌人最美丽强壮的勇者,以血祭之,将头颅砍下环绕他尸身。我自身恍若仅存一半,活着的只是行尸走肉、苟延残喘……”

“这人多蠢,喂,罗严塔尔,若有可能我要比你晚死,活着给你造墓不是很有乐趣的事么?”

“遗憾呐,肯定有无数美女乐意为区区在下写墓志铭?”

米达麦亚对着那双不在眼前的美丽的金银妖瞳笑,他能够了解对方每一句拐弯抹角的话语后面的意思,正如他不会看错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时的坚定与柔和。

“怎样?罗严塔尔,差不多到极限了罢……”

喃喃自语着,灰眸青年抬起头向提出建议的人询问:

“所谓‘缔结盟约’,是指?”

 

留涅布尔克仰头无声地笑起来。

“本人的帝国语不至于退化到那个地步吧。还是说,最近帝国的风俗发生了改变?”

关于“友谊”,很久以来有一种比较帝国和同盟双方的说法:

所谓闽煮主义是交朋友的主义,友谊的两头,连接着朋友与朋友。

而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篡夺银河联邦的政权,仅凭一人之强力,开创的是一个绝对专治的国家,所谓“友谊”的两头,连接的却是主君与臣下。

若干年后的米达麦亚及其好友罗严塔尔,在史官们笔端留下了这样的描述:他们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继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之后,得到的第一对珍贵的友方。

然而历史不会记住,在这样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有一位充满野心的男子曾经向未来的帝国双璧之一要求过同样的“友谊”。

“原来如此,是要我宣誓效忠吗?”米达麦亚说得轻描淡写,为这样的语气愣怔了旁人不易察觉的半秒的竟然是提出要求的留涅布尔克本人。

“你如何取舍在于你自身。”留涅布尔克交抱双臂靠着气窗,外面姣好的月光被完全遮没令这间屋子的居主十分不悦。

“对于我来说,这次行动有没有你都无关紧要,你完全是出现于计划外的、就魅力而言还算差强人意的次要元素。帮助你能够让我得到什么呢?这是我不得不考虑的。”

“‘就魅力而言还算差强人意的计划外要素?’”

被如此评价的人挑了挑眉兴味盎然地重复道。他终于知道之前那个和自己闲聊过几句的大个子上士的言辞中,何以时不时流露出对自家队长极其讨厌的意味来了。

这个人确实傲慢得让人受不了。

倘若换了自己的好友罗严塔尔,肯定是以辛辣的语言之矛将对方目中无人的外壳戳个体无完肤吧?青年颇为愉快地想象那个场景,随手拨了拨原来柔软丰沛的蜜发,啊呀啊呀,似乎变得有些干巴巴了呢,果然同盟的水土不适合我。

“留涅布尔克阁下——啊,不对,足下还未到需要尊称‘阁下’的地位呢……怎么说呢,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父亲种种花草母亲每天在家织织补补,为了找个自己还算中意收入又比较稳定的职业入伍当了军人啊。足下如此提议,真是看得起我了。唔,忠诚这种东西,对于平民的在下和贵族的阁下而言有什么样的区别我不知道……总之,”青年咧嘴一笑,“如果类似军校时代每天早上对鲁道夫大帝铜像行礼的那种忠诚阁下满意的话,请尽管拿去吧?

他装作没有看见留涅布尔克上校一瞬间的脸色煞白。屋内沉默了大约10秒钟,留涅布尔克有点僵硬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起身向牢房门迈了两步,突然停下来问道。

“你是质疑我缺乏主君的实力吗?”

“怎会?”平民以不亚于贵族的优雅彬彬有礼地回答,“只是在下缺乏作为臣下的热忱罢了。”

“臣下缺乏热忱吗?看来还是身为主君的人尚未拿出足以使对方臣服的实力吧。”

留涅布尔克将手放在门栓上,拍打合金加固的铁门,不一会儿,守卒们杂沓的脚步从远方传来,在这样杂乱的背景声中传来了密语:

“10月23日凌晨1点15分,到基地后面的临时空港三号闸门等我。怎么出来是你自己的事,米达麦亚少校,我可是无限期待贵官展现实力呀……”

 

我爱你,如爱黑夜的天空。

 

停滞了大约两秒左右,鸦片色的嘴唇再次翕动,以精致却缺乏抑扬的语调,接着念道。

哦,哀愁之壶,久久地沉默。

……

你的出现,是我黑夜的装饰,

无边的讽刺,也不能拉大

我伸开的手臂与碧空蓝天的距离。

……

金发男子斜靠没有窗框的窗台,白皙的双手叠在交叉的腿上,他的眼睛颜色如波洛涅森林深处的湖水,无需书本,地道而带贵族味儿的诗句像融化了糖汁般从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淌下来。

对窗而坐的留涅布尔克迫于阳光不得不眯起蓝灰色眼眸,不停地上下左右调整角度,虽然如此他仍看不清金发男子除了眼睛颜色以外的任何部分:五官、表情,眼神、嘴唇的动作,他像一个被咒语禁锢了行动的人,固定在那张没有扶手的靠背椅子上,毫无抵抗地等待魔咒的汁液一点点染黑他的灵魂。

……

我向前进攻,我爬上去袭击,

就像一群蛆虫围住一具尸体。

……

那个时间位面上出现了两个贺尔曼·冯·留涅布尔克。躺在素朴行军床上辗转反侧的留涅布尔克按捺不住大叫:难道你也疯了吗?为什么不阻止这个疯子?为什么像个提线木偶般随他舞蹈?快点揍他!让他闭上嘴!

但椅子上的留涅布尔克只能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挣扎,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昆虫。提线木偶是不能左右自己的意志的。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

金发青年连连叹息。湖蓝色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落下泪来——如此硕大晶莹的泪滴在对于背井离乡的留涅布尔克来说是久违了的,一颗颗,宛如他家乡诺汉那城堡冬晴之日屋檐上消融的雪水。留涅布尔克离家那年不到两岁,他是生在一片阴愁雾惨的地窖之中的,婴儿再正当不过的哭声,揭开了距离诺汉那不远的帝都奥丁那场腥风血雨的大幕。六百家贵族与支持他们的大臣及其眷属血溅处刑地巴托罗缪广场,仅仅事隔一个月,传言将这些或高贵或低贱的生命送入瓦尔哈拉的罪魁祸首,带着己方阵营贵族大臣大约五百多户人口,步上同样血腥的死亡之路。

那是帝国历452年。留涅布尔克被包在一块巨大的毯子里,头部和口鼻完全遮住,为了防止他哭泣甚至喂食了少量的安眠药,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由姑姑抱在怀里离开生活了两年的诺汉那城堡地窖,他们在一个大风之夜启程,坐地上车直奔宇宙港,搭民间宇宙船开始了逃亡之旅。也就是说,自始至终留涅布尔克根本不可能对诺汉那的冬晴景色和屋檐下的雪水有什么印象。

那么,何以诺汉那会频频出现在三十二岁的帝国流亡军人留涅布尔克梦里?我们说过了,他没有选择权,由金发男子来选择。

一开始留涅布尔克毫不在意地想,金发男子这种行为多么愚蠢!他每次来都要半是强硬半是诱惑的往他的生活里灌注这些东西:

立体相片、歌谣、诺汉那的香肠,甚至在他官舍里挂枪的地方偷偷换成一根马球棍。

留涅布尔克像看猴子耍宝一样纵容金发男子屡战屡败、愈挫愈勇,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乐此不疲,他的存在好像他生活里呼呼吹过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就毫无撼动力地过去了。但留涅布尔克认为没必要赶他走,他什么都不必付出,只需享受他自动自愿的奉献:钱、尊严、甚至身体。

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好?

……

因为,我爱你呀,你这无情而残酷的野兽!

 

贺尔曼·冯·留涅布尔克冷汗涔涔地从行军床上和衣跳起来,军用手表显示夜间11点35分。还有两个小时。

他用冰冷的手掌使劲搓着湿淋淋的额头,宽厚的胸膛上下起伏,他命令自己立刻恢复冷静。

还有两个小时,一切才刚开始。

 

 

将计划在心中仔细考虑,就实施可能性、失败概率、意外因素等等都纳入反复推量,最终拿定主意之后,米达麦亚拉起仅有的一条军用毛毯,裹住破损严重渐渐不堪御寒的帝国军服和衬衫,闭上眼睛睡了。他现在极度担忧的,是到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将这个计划实施所需的体能和耐力。

11点钟左右,看守的士兵过来查房,端走餐盘顺便更换便器,惊讶地发现小个子面容亲切的帝国军俘虏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朝自己微笑并且露出不符合年龄以及军衔的酒窝,偶尔还闲扯几句。士兵活动视线环顾整个牢房,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俘虏,蜷缩着,毯子拉到面部,好像极度不舒服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士兵走过去,担心地问。

俘虏没有回答。衣物下面隐忍颤抖的身体,揭掉毯子后露出的惨白额头以及双颊不正常漾起的红晕,清楚地说明了事实:

“糟糕,好像发烧了呢。”士兵向俘虏靠过去,将手放在额头上估测体温,“醒醒,米达麦亚少校!你觉得怎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灰色的眼睛睁开一点点,眼白部分也充满血丝,干燥龟裂的嘴唇呼出滚烫的气息。

“之前伤口没好就担心发烧,那时候挺过来现在不行了吗?果然还是营养不够和突然降温的后果呀。”士兵叹息着,“罢了,我去给你叫军医,忍一忍啊——对了,这个电磁手铐很难受吧?暂时给你解开好了,烧成这样哪有力气跑。”

好心的士兵碎碎叨念着,拿掉了电磁手铐。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被拉住了——

那双因为真的发烧而晶亮晶亮的眼睛里,充斥的是怎样复杂的感情啊!感激、怜悯、决意、与愧疚——嗯?愧疚?

竟然有一种火焰,可以像传说中的地狱之火一样,黑暗地燃烧?

这是士兵彻底失去意识前脑子里最后的思考。

米达麦亚喘了口气,渐渐放松卡在士兵脖子和捂住嘴唇的铁一般的双手,确认手心里的药丸顺利进入对方的食道并已发挥效用——几乎每个帝国军人都会在自己衣领里面缝一颗这样的的应急药丸,只不过药丸的种类因人而异,某些出于对皇帝的愚忠、视降伏为屈辱的家伙准备的,通常是吞下去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就直接上瓦尔哈拉的毒药;大多数平民军人携带的却是药品供给完全断绝时缓解疼痛用的救命丸;而米达麦亚这一颗,是大剂量速效性的溶解麻醉丸。

俘虏以一个高烧者难以想象的迅捷,调换了两人的衣服,然后让士兵靠躺在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拔出他的军用匕首。

匕首冷冷地反射着夜的阴寒——今夜没有月光。

不握刀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年轻士兵的额发。这孩子年纪大概比自己还小罢,看见他常常想起战死在这个星球上的部下,笑容腼腆、说话大声吃饭如狼,全心全意信任着崇拜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数的自己。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还是很感谢你。”米达麦亚用低低的、温柔的声音说。嗤啦——,撕下一条衬衫下摆,“你不会死,也不会感到痛,愿你所信仰的闽煮主义容你平安归乡,再也不要涉足这毫无意义的战争罢。”

对不起。

 

年轻的士兵,就这样在梦里失去了自己的右手。

 

对于渥佛根·米达麦亚这个男子,在审视他作为军人的一生时,稍微谨慎一点的治史者都知道避免类似“心狠手辣”或者“温和宽厚”之类带主观感情色彩的评价,但诸如“杀伐决断”这种一旦孤立便令人迷惑的词却时不时突兀地蹦出来——不能责怪他们狡猾。匆匆翻阅时光的卷轴,等待这名单纯明朗的军人经手的杀伐确实不尽是单纯的、战场上狭路相逢的你死我活的情况。

以“一个不留,统统杀光”祭悼战死的僚友兼煽动军心的;

一边说着“权力者对一般市民的家着了火是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然而一旦政府的建筑物遭到攻击大概就要脸无血色了”的尖锐评语一边扔出极低周波炸弹将敌方军事建筑物里权力者非权力者一起送上天堂的;

说着“渥佛根·米达麦亚说一不二”这样斩钉截铁的话,双手不得不沾上部下鲜血却头也不回的;

都是这位未来享有“疾风之狼”美称的骁勇战将。

这么说难免要背负“结果论”的嫌疑,不过渥佛根·米达麦亚的性格实际上在成长过程中确实未曾遇上什么骤变,说白了,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纵然此后一直以无可厚非的“正论家”形象垂名于史,终生保持了军人作风的米达麦亚的“杀伐”,虽然有其雷霆难撼的标准,这标准仍然和道德家们所推崇的妇人之仁相去甚远。

但这并不代表年轻时的米达麦亚没有噩梦。

安眠药、密封舱可以帮助残酷作战环境下的帝国军士兵迅速进入睡眠,但却不能把噩梦遏绝在外。为什么在洗脑技术也为人类所掌握的今天,噩梦却仍然维持着自古以来的可怕形象呢?潜意识领域的无法突破,或许是至今已无落脚之处的神灵,顽固地向人类主张他们存在的最后一片领地吧。也正因为如此,在这片领地的边缘罅隙之中,烈酒、大ma、甚至赛奥基辛这样非理性的圣品得以生存下来。

上述这些话,只是想说明年轻士兵失却的那只手,将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占据年轻的蜜发军官的梦境。

 

说起来,若非这只手的导引,年轻少校的人生或许就此改变,不过未来的“帝国双璧”是否成为一个华丽的空想姑且不说,至少对于眼下的帝国同盟战争史而言,也就是韦塞克斯星球再多一具尸体,或者散布同盟各星系的哪个俘虏营多一个永久住民而已。

个体的牺牲,已经变成除了改写数据库一个最终被四舍五入掉的数字以外毫无意义的战争。

然而,百米长的走廊、包括牢房门在内三道合金门,是这只断手将蜂蜜色头发的青年一步步带离囚笼,每走一米,他就离数光年外等待着他归来的好友、数千光年外等待着他归来的父母近了一步。

电子卡、密码和指纹。

当时的韦塞克斯同盟军基地俘虏营,因为人员进进出出密码容易泄露,就设置了这三位一体的身份认证系统。米达麦亚观察数日确认了这一点,他可以从留涅布尔克那里搞到密码,但人的指纹是无法复制的。

“也不是那么绝望的事嘛。”留涅布尔克临走时不知出于嘲讽还是提示说了一句,“取不到指纹的话把整个手斩下来就可以了。”

米达麦亚当时没有出声,但最终他却不得不用行动去求证留涅布尔克说法的可行性。

 

青年之所以选择这个照顾自己甚为殷勤的年轻士兵,一个非常悲哀的原因是未发育完善的士兵和自己个头相近,易装之后可以延迟被认出来的时间。但那头耀眼的发色是同盟的军扁帽无法遮掩的,米达麦亚在成功走出第三道门后找到楼层供电的开关,拉断了它。

“喂!怎么回事?”

楼道另一端巡逻的士兵发觉异样赶了过来,黑黢黢的走廊中差点和迎面而出的“同僚”相撞。

“你怎么搞的!”士兵骂骂咧咧,“今天要不是基地司令官过生日,俺们至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捱五个小时吗?奶奶的,加班没有辛苦费不说,连口蛋糕也不舍得给——还不快去检修电路!”

灰色眼睛的“同僚”垂着扁帽前端,无言地敬了个礼,朝走廊尽头的亮处大步走去。

正要向前走看看电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士兵停住了脚步。

“嗯?!”

他猛地转身,一晃而过的陌生发色已经不见了。

那是一个三岔口。

向右,是另外一条走廊;向左,是看守士兵轮班休息用的茶水间;向前,通往安全出口和升降梯。

同盟士兵疑惑地回过来又走了两三步,忽然拔足奔到那个三岔口,砰地推开安全出口的门——

楼梯空荡荡的。升降梯的信号灯也全无动静,右手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尽头隐隐可以看见另一侧巡逻士兵偶尔一闪的身影。

那么。

他拔出枪,左手拍打茶水间的开关,门无声地滑开了。

韦塞克斯寒冷干燥的夜风直扑面门。

士兵呆愣地望着大开的窗户——这栋建筑物每扇可能被逃犯利用的窗户:牢房、厕所都上了电网,唯独供可怜的看守们“喘一口新鲜空气”的茶水房前几天拆了。

他娘的。士兵狠狠跺了跺脚,也来不及冲进去仔细察看,先摁响了整个俘虏营的警铃。

 

借助事先缝在自己军服腰带里的万能工具——卷起来有十米长的钢丝索从四楼跳下来侥幸没摔断腿的米达麦亚,此时已经干掉楼下的两名守卫,解开了基地内军用短程摩托的指纹密码。

他扯掉同盟军服的领巾,包住自己被钢丝索拉开惨烈口子的掌心,然后把年轻士兵的那只断手小心地放在沙地上。

身体的一部分跑到千里之外,灵魂肯定得不到归属感的罢。

再次默默地向那个孩子道谢和道歉,青年发动摩托以疾风的速度把催命似响起来的警铃和“有人逃跑了!有人逃跑了!”的后知后觉的叫声远远抛在了脑后。

 

那个时候驻扎在韦塞克斯基地的同盟军,其实对俘虏的防范是极其松垮的,原因之一是除非逃犯有进入舰队驻扎的空港夺取驱逐舰、炮舰、飞弹艇,至少一架斯巴达尼恩或者最简陋的——一只太空梭的能耐,否则他们即便逃跑了也不过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星球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最终饿死或者冻死。之前米达麦亚一直不采取行动,也正是出于“靠敌人的给养补充逃生体力”的考虑罢了。不过逃出俘虏营的计划实施的意外顺利仍然出乎他的想象。

“同盟的羊圈就破到这个程度了么?”

假如蔷薇骑士连队不登场的话,他大概可以夸口得更舒畅一些。

米达麦亚有一个或许比追击者更占优势的地方:韦塞克斯虽然是同盟军的,但之前夺取这颗行星的时候,蜜发军官作为帝国军方面一线指挥官,充分钻研了这个星球表面各种地形,不仅攻克而且死守数月,现在,这张地图仍然存在于他的脑子里。

利用风向、沙尘、半月形山坳、断片丛林数次绕开追击者的视线,但蔷薇骑士连队的先寇布少校当然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怎么绕,这个逃亡者的终点是不会变的。

“小矮子当然不是笨蛋,肯定是我们哪位美女答应跟他私奔了!林滋,你怎么看?”

年轻的准尉凝重地点头:

“问题是,哪位美女眼光那么差呢?”

“大概是被先寇布少校伤透了心罢,对于同盟的男人完全失去信心了。”

布鲁姆哈尔特不客气地补充。

“嗯。”先寇布拍着装甲车门杠,灰蒙蒙的风沙在他脑子里撩过一个人影,使他连回嘴的心情都没有了:“不会吧,这家伙应该不是浪漫类型的呀……”

不管怎么说,朝那个废弃空港的方向走绝对没错。

“走大路。”灰棕色头发的男子简练地下达命令,“走最直线、最便捷的路,同时尽量控制周围的交通,只要逼那家伙绕道,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比他先到目的地。”

 

当与数日前几乎相同的情形再度出现时,青年发烧的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微笑,当初靠了二十个勇敢的蔷薇骑士把他抓进监狱,现在差不多一个中队来围追堵截吗?

可我想要的,是十万艘的舰队战,死在对方旗舰的主炮下呀!

至少也要敌方上将以上的用兵家,来个主炮三发齐射才值得葬送渥佛根·米达麦亚的灵魂。

青年双手握枪,脖子上还挂着一支从守卫身上缴械来的能量几乎用尽的粒子光束枪。此时他恨憾不能多几双手握住武器,不不,只要一双手就可以了。

那双修长的贵族般白皙的手,指尖棱角突出,指腹和自己一样覆着薄薄的茧,指甲却保养精致,泛着漂亮的珍珠贝的颜色。

这样一双手,却总能坚定地护住身后,作战风格如同野狼一般彪悍的他只要专注地瞄准前方就可以,因为有一双异色的眼睛在警惕地为自己注视着背后一切阴暗的角落,而青年知道,其实反过来也一样。他们只要背靠背站在一起,透过相贴的体温的传导,四肢、血液、眼睛,一切感官仿佛可以做到奇妙的通透,两个人就像古代罗马人信奉的四面神——Janus般合为一体。

时间、空间。

过去、未来、现在。

世界在他们脚下一展无余。

 

青年压制住喉咙里翻滚起来的呕吐感,他的视觉因为高烧而急剧衰退,全身的伤口都像死去的鱼类张着嘴朝自己倾吐怨恨,麻木虚软的双腿也几乎撑不住。

倒在地上挺尸实在太难看了。他想,不如多杀几个。

扔空左右手,摘下脖子上的粒子光束枪,罢了罢了,烈士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遗憾了,罗严塔尔,你连给我造墓的机会都没有啊。

 

这个时候他在极度不甘的亢奋中,差点把呼啸着从头顶迫降的太空梭当成了瓦尔哈拉降临的女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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